231回頭看看你就知道了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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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一個人藏在心裏。”柯從蕊擔憂極了，抓住她的手，“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有什麽不能說？是不是有人欺負你？誰？又是那個雲溪澈？！”
“不。”蕭書雲擡起眼，盯著她，緩緩道：“阿蕊，你坐下。”
柯從蕊感覺不像是小事，眉頭始終緊張地擠在一起。
“你看看這個。”蕭書雲從袖中拿出腰牌，遞給柯從蕊。
“這是……昨夜我們在藥田裏撿的麽？”柯從蕊拿在手裏端詳，驚訝道：“是無上閣啊，沒想到，一向淡泊的無上閣，也那麽急功近利！”
“你仔細看。”蕭書雲伸過手，將腰牌翻轉過來。
柯從蕊仔細看過後，認出了那個小小的“卿”字。
“是她？！”柯從蕊滿臉的疑惑。
“無上閣，這個姓氏，還有其他人麽？”蕭書雲說：“十有八九是吧。”
“她順著藤條到下面去幹什麽？”
“尚不清楚。”
“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蕭書雲冷聲說：“我今日聽雲溪澈說，她被裴幽趕出了悠然居，派到雞舍去餵靈雞了，那也就相當於軟禁了，如何能跑到奪命峽谷來？”
“書雲。”柯從蕊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她那雙狹長的眼眸裏，跳動著火焰，她帶著幾分喜悅，沈聲說：“這是個機會！”
“什麽機會？”蕭書雲問：“若那人不是她……”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柯從蕊道：“不管是不是她，總歸是卿家的人！”
“怎麽做？”蕭書雲問。
柯從蕊沈思半晌，一掌拍下，“我有個絕好的主意，還能讓人不會懷疑到你我頭上，既然是在奪命峽谷，她顯然是避著人來的，無人知曉，那就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沈在那谷底！”
蕭書雲嘆了一聲：“容我想想。”
“你還想什麽？”柯從蕊說：“初級比試的屈辱，你能忘麽？若不是她，你會受到如此輕視麽？這些日子，在不死閣受到的冷落，難道不是因她而起嗎？書雲，你原來是那樣的殺伐果斷，男子都不比你，現在你到底考慮些什麽？得不到的，寧願毀了，也不能給他人做嫁衣，這話你說過吧？”
“我只是覺得茲事體大，要從長計議。”蕭書雲說。
“要我說，機會轉瞬即逝，無需計劃，撿日不如撞日，今夜便一次解決她。”柯從蕊說：“你可方便出來？若是不方便，此事我自己來幹，若是出了事，你只當不知道。”
“一起吧。”蕭書雲說：“我不能讓你一人冒險，若真是她，她如今功夫在你我之上……”
“好，一言為定。”柯從蕊說：“等到入夜再行動。”
傍晚時分，她們二人穿行在偏僻的山道上。
卿羽軒也獨自走在山道上，去往無上閣。
他站在無上閣的另一頭，靜靜地等著。
只等有師兄師姐出來辦事，他才跟人說，他是蒼雁長老派來傳話的，麻煩通傳。
很快，他就順利地到了悠然居。
天空的最後一抹殘陽，漸漸地消失，天幕暗下來。
今日的天，顯得比平時更低些。
卿羽軒深吸了幾口氣，邁進悠然居的大門。
裴幽正在用膳，獨自一人，坐在霧藍的屋子裏，還未點燈。
卿羽軒走過去，在方案前跪下，行了個大禮。
“別說了。”裴幽看著他，嘆息道：“為父知道你想要說些什麽。”
卿羽軒的問話，梗在喉頭，找不到出處。
既然知道，那……
“這個時辰來，沒用膳吧？”裴幽說：“陪我一起吃吧。”
卿羽軒點了點頭，身子挪過去。
看到他強壯了許多，裴幽甚是欣慰。
他甚至得意道：“軒兒，很快，我就能找到法子，將你全治好了。”
“多謝義父。”卿羽軒端坐著，沒有動筷。
他來這裏，不是為了蹭飯吃。
“吃啊。”裴幽伸出食指，在他桌前敲了幾下，說：“不合胃口？我這裏，是比蒼雁那兒清淡不少吧？”
蒼雁那兒還有個三代當廚子的徒弟，飯食一定精致。
“不知妹妹此刻在吃什麽？”卿羽軒憂慮萬分。
靈雞谷。
在熊熊炭火之上，大塊的雪花肉滋滋作響，濃烈的肉香飄滿桃花林。
卿小可站在自制的烤爐前，恣意地往肉串上撒香料。
“玥婆婆，味道怎麽樣？”她笑著問。
“嗯……好吃……”
玥婆婆坐在一旁，手裏拿著一串大肉串，配著烈酒，吃的是滿嘴流油，心滿意足。
“我說了好吃吧！”卿小可得意地摸了摸鼻子，“又不會騙你。”
“不錯不錯。”玥婆婆說：“外人只當我們這裏過得清苦，只以為我們吃野果，吃樹根，殊不知，我們這兒大魚大肉，不知多好呢……”
多虧了那密道。
玥婆婆每天都會從密道出去，下山采買。
今日卿小可為了報答她的照顧，特意辦了一頓烤肉宴。
肥瘦相間的肉，烤得外焦裏嫩，咬一口，外皮焦脆，肉中的油脂如爆珠，在口中四濺，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再配上一口濃烈的好酒，這享受，當真是活神仙！
卿小可烤好了所有的肉，脫下圍襖，坐在小方案旁。
大肉塊在盤裏放著，黃色的燭光一照，綻放出比鉆石還美妙的光影。
玥婆婆新買回來兩個瓷碗，裝滿了美酒，酒液在微光中蕩漾著，倒映著兩人肆意的笑。
“你可不能多喝啊。”玥婆婆叮囑道：“一會兒還要去辦正事，你喝兩口得了。”
她奪過卿小可手裏的酒碗，硬是把酒勻給自己，只剩下一小口。
卿小可笑嘻嘻地接過酒碗，她疑惑地問：“婆婆，為何你不離開這裏？”
分明是隨時隨地可以走的，沒必要在這裏守著靈雞啊。
“離開這兒，我能去哪？”玥婆婆橫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去找寥寥大師啊。”卿小可說。
玥婆婆傷心了，一揮手，做出一個幻境來。
天是純白色的，雲卻是灰藍的，大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白雪。
皚皚白雪，周圍無邊無際。
兩人就在這皚皚白雪中央，相對而坐。
一抹色彩都沒有。
卿小可說：“婆婆，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他可有跟你提過他妻子？”玥婆婆問。
“寥寥大師沒提過。”卿小可認真地說：“但我知道，他的妻子已經逝去多年，是個大美人，姓王，很能幹呢，都叫她王娘子。”
“嗯，是姓王，單名一個月字。”玥婆婆盯著卿小可，蒼涼一笑，“你都知道她逝去多年了，寥寥也只當王月死了，如今他一心修道，只想著飛升成仙，你讓我如何去找他？”
卿小可大口吃著肉，突然鼓鼓的雙頰停下來，忘記了咀嚼。
她盯著玥婆婆，說：“婆婆，您的月，是哪一個月？”
“就是王月的月啊。”玥婆婆灌了幾口酒，在卿小可面前打了個響指。
卿小可揉了揉眼睛，玥婆婆變樣了。
她變得如同正常的婦人一般，身形窈窕，只見她身穿農家粗布衣，仍是難掩天姿，明眸皓齒，眉目似畫，肌骨似雪，唇如桃花，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之色，但也能讓人過目不忘了。
這位美人，似乎是醉了，倒在雪地裏，不願再多說。
她擺了擺手，將幻境撤去，只說：“吃飽喝足了，幹你的活去吧，莫問太多，掃興！”
眼前的大美人消失了，雪地也消失了。
只剩下樸素的小木屋。
玥婆婆就勢躺著，一手搭在額上，掩住了雙眸，似乎是在哭。
卿小可看她如此悲傷，也不敢多問。
收拾好了，換上行頭，默默地穿過密道。
在漆黑的密道中，卿小可記起，玥婆婆原名叫吳玥。
原來是無王月的意思。
死了也好。
人不能一輩子活在自己編織的幻境當中。
可是……
寥寥那樣的修為，會看不出妻子的幻術麽？
卿小可想，他是懂的，只是不想戳破，怕美夢破裂，怕妻子離開。
否則他也不會在妻子死去的多年後，再吃到妻子最拿手的菜時，仍然迎風流淚。
“小可，你說，人活著，到底為了什麽？”卿鳳棲輕聲問。
卿小可想了很長時間。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有許多人，活了一輩子也沒想明白，就進了火葬場。
“你也不知道麽？”卿鳳棲問。
“我知道的。”卿小可說：“我不知道別人是為什麽，我活著，只為兩件事，一是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吃遍天下美食，二是拋開一切傾盡所有地去愛一個人，聽起來很簡單，可實際上，這是兩件最難的事。”
287等不到的人
在密道裏，卿小可帶著微笑，談著人生理想。
她做夢也想不到。
巨大的絕望和恐懼，正在等著她。
死神的獠牙，懸在她的頭頂，蔑視著她，以及她那可笑的人生理想。
卿小可來到了奪命峽谷，一切未變，只是她第一次來時，擡頭能見的圓盤形月亮，不見了蹤影。
幽暗的峽谷裏，危機四伏。
卿小可不敢掉以輕心。
她如往常一般，仔細查看周圍，發現無人，才敢閃身進入藥田之中。
藥蟲不夠，照例要下到峽谷中段。
“小可，我總覺得今夜的風，涼颼颼的……”卿鳳棲輕聲說：“快些把蟲抓了，回去早些吧。”
“你別多想了，我覺得沒什麽不同呢。”
卿小可嘴上那麽說罷了，其實動作也比平日要謹慎許多。
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月光。
僅憑手上的夜明珠，總覺得亮度不夠。
卿小可的臉上，反襯著夜明珠微弱的薄光，她雙唇緊抿，額頭泛出細密的汗珠。
“夜裏估計要有一場暴雨。”
卿小可直起腰擦汗，擡頭看，濃厚的雲層裏，隱隱劃過幾道無聲的閃電。
“要動作快些才行。”她低聲說。
她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忽略了許多平日會註意的細節。
她沒發現藥田裏多出了新鮮的腳印。
也沒發覺這地方有什麽異常。
就算是覺得有異，也是這詭異的天氣和恐怖氣氛造成的。
她快步走到邊沿，腳尖滾石滑落，看著那悄無聲息沒入大霧的小碎石，卿小可心裏像是被什麽扯了一下。
沒事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這樣安慰自己。
順著藤條往下，過程依然順利。
濕氣比平日要重，她手心開始出汗了。
也不知道是星象有異，還是其他什麽緣故，今夜的藥蟲，格外少。
“小可，我們要再下去些。”卿鳳棲說。
越往下的石壁越濕潤，卿小可幾乎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僅能靠著一根藤條支撐身體的重量。
她想快些完成任務走，看到側下方有幾只藥蟲在逃，心急之下，她放開了手腳，僅憑著腰部的捆綁，飛快地下墜……
“想逃，看你姑奶奶的手快，還是……”
話沒說完，異常的感覺就讓她三魂七魄集體散去。
這藤條，似乎在加長。
不應該啊……
卿小可一直往下墜，腰間的繩索就像是一根無限延伸的橡皮筋，完全沒有拉扯感。
擡頭看，濃厚的霧氣遮住了眼睛，根本看不清上面發生了什麽。
“遭了！”
卿小可驚呼一聲，趕緊伸出手去抓藤條。
這不抓還好，等她抓穩了才意識到。
藤條，竟然……斷了！
千鈞一發之際，她撞到了石壁上，頭昏目眩。
手裏的夜明珠也滾落谷底。
“啊！”
驚呼聲回蕩在山谷裏。
卿小可忍著眩暈，使勁地伸出手，扣著石壁，企圖能抓到救命稻草。
只可惜，她什麽也沒抓到。
身體不停地撞擊在石壁上，飛速地做自由落體。
卿小可慌了，慌得無法認真地思考。
她飛快地默念著墨夜之刃的心法，手中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她咬著牙，將匕首往石壁插去，企圖能減緩她下落的速度。
沒有任何作用。
這些石壁如銅鐵制成，匕首根本無法刺深。
好不容易刺入了石縫之中，卻引起了山體的顫抖，巨大的石塊開始砸在她的頭上身上。
“鳳棲……”
卿小可在體力耗盡之前，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連累你了……我沒保護好你，真沒用啊……”
卿鳳棲一直在耳邊叫喊著，哭著，讓她莫要昏過去。
卿小可的頭部被接連滾落的巨石砸破。
她只覺得有溫熱粘稠的液體，從額前流下，流進了她的眼中，雙目只剩下一片暗紅色的絕望。
“哎……希望玥婆婆別再夜裏不睡覺，等著我了，這次估計等不到了……”她輕嘆道。
倚在樹枝上打盹的玥婆婆，突然驚醒。
她擡頭一看，一道藍綠色的電光，劃破了巨樹的頂部。
那細細的電光，恨不得將這天空四分五裂。
直到她皺起眉頭，才聽到了震耳欲聾的一聲驚雷。
玥婆婆突然想起卿小可說的一個故事。
她的聲音，清晰地在耳側：
“婆婆，您見多識廣，有沒有見過，有人被雷劈了之後，靈魂出竅的呢？是不是再劈一次就能回去？”
那小丫頭，機靈古怪，總是喜歡問奇怪的問題。
玥婆婆當時就沒理她。
現在怎麽反而想起來了呢？
玥婆婆皺緊了眉頭，轉頭看樹屋門前的刻漏水鐘。
“這個時辰……”她喃喃自語道：“還早著呢，今夜恐怕要有風雨，不知她能不能趕回來……”
“誰能趕回來？”
一個低沈的男聲，在樹下響起。
玥婆婆低頭一看。
是身著白紗道袍的裴幽，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郎眉星目俊美無雙的少年郎。
縱然環境昏暗，那少年白凈的臉，卻仿佛能發光。
玥婆婆因他好看，多盯了幾眼，這時發現，他的瞳孔在暗夜裏，好似能發光。
可惜了，這樣一個妙人，卻雙腿盡廢，只能拄著拐。
玥婆婆飛身直下，不客氣地盯著裴幽，吼道：“誰準你自私來靈雞谷？裴幽，你以為我怕你？”
裴幽微微擡頭，看著巨樹上的樹屋，冷聲說：“我來看我徒弟，不是看你。”
樹屋裏點著蠟燭，但看不到人影。
裴幽看也不看玥婆婆，直接越過她，飛身直上。
“哪裏去。”玥婆婆也不甘示弱，輕飄飄如同一陣青霧，截住了裴幽。
隨著她一揮袍袖，拋灑出一把桃花花瓣。
裴幽皺眉躲避，瞳孔飛快地收縮。
他高聲說：“軒兒，閉氣！”
遭到了阻攔，他也不敢貿然強沖，折返回來，將卿羽軒護在身後。
卿羽軒聽到閉氣的指令，早已經遲了。
他只覺得雙眼一片強光照射，趕緊擡手擋著眼眸。
等他再拿開手的時候，已經中術了。
裴幽靈力大損，只能是第一時間掐指做出低級阻隔陣。
而玥婆婆視他這樣的小法術為糞土，手腕翻轉，掏出一張靈符，猛然拍於那陣上，瞬間破解。
阻隔陣被沖破，裴幽瞬間中術。
三人處在一個幻境之中。
天茫茫，一片灰藍，地卻只有兩塊。
兩個梅花樁。
一頭立著玥婆婆，一頭立著裴幽和卿羽軒。
梅花樁下，是滾燙灼人的巖漿，汩汩地冒著泡。
那炙熱的溫度，那讓人窒息的氣味，卿羽軒受不了，癱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來。
“軒兒，這是幻術，不是真的。”裴幽朗聲說：“定神屏息，念我之前教給你的心咒，快。”
玥婆婆爽朗大笑：“哈哈，裴幽，你還是怕我，提前教了這美少年心咒麽？你覺得有用？”
裴幽往卿羽軒身上輸了靈力，站直了，與玥婆婆對立。
他拱手一拜，做出一個恭敬的姿態。
“我此番前來，不是來與你比試。”他說。
“哼，你比得過麽？”玥婆婆掐起指決，邪魅一笑。
裴幽與卿羽軒腳下的梅花樁，不斷地縮小。
“你的本事嘛，中了術，最多就是昏迷幾天，你這個病懨懨的小徒弟，要是落入巖漿，可就性命難保咯……”玥婆婆笑眼彎彎，像是小孩在玩過家家。
“月師姐，你有什麽沖著我來。”裴幽嘆道：“莫要為難小孩。”
“為難小孩的不是你麽？”玥婆婆說：“你心胸狹隘，不肯教授鳳棲功夫，怕她本事在你之上，還將她趕到這地方來，你千萬別說是看我一人淒苦，找個靈巧丫頭與我做伴啊？”
“的確是啊。”裴幽恨得咬牙切齒，但表面仍然恭敬。
眼看著卿羽就要掉進巖漿去，裴幽只好將他背在後背。
“義父，是我不好，非要來見妹妹……是孩兒任性了。”卿羽軒說一句話，喘了三次。
他擡眸，看著玥婆婆，虛弱道：“前輩的幻術厲害，羽軒佩服，只不過，您誤會義父了，我們不是來搗亂，也無心擾您清修，只是我掛念妹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若不能看到妹妹安全，實在無法放心，前輩……您就看在羽軒一片真心，讓我見妹妹一面吧。”
玥婆婆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動情，哪怕是別人家的情。
她很快就意識到，然後寬容地說：“原來你就是鳳棲丫頭的哥哥，是她口中日思夜想的情郎啊？”
“呃……什麽？”卿羽軒的臉頰通紅，無奈道：“前輩，莫要胡說……情……郎？不是的……”
妹妹怎麽會說這樣的話，還跟一個老前輩說。
妹妹真是不像話。
裴幽不客氣道：“月師姐，你不要無理取鬧，軒兒腿腳不便，我才與他同來，我不是來找你麻煩，快將幻術撤了，你我坐下來好好談談，也讓兩個後輩單獨說說話。”
玥婆婆揮手轉身，幻境仍在。
卻沒有了危險。
變成了最尋常的百姓四合院。
她站在那院門裏面，裴幽背著卿羽軒，站在院門外。
“走開，鳳棲不想見你。”玥婆婆砰地一聲，將門合上。
裴幽被門板的灰塵嗆到了，低低地咳著。
“月師姐……”裴幽沈聲道：“我了解你，你不是絕情絕義之人，該不是……那丫頭不在靈雞谷吧？”
玥婆婆臉色大變，重新打開門，說：“不在靈雞谷，她還能插翅飛了麽？哼，你若是懷疑我，就別將人放在我這兒，我看見你就煩，滾滾滾！以後再來，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前輩，莫不是妹妹不好了，你不肯讓她出來見我？”卿羽軒拍著院門，高聲哀求：“妹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不瞞前輩，我這一整天，總是心神不寧，妹妹體內的天極靈根，乃是我的骨血孕養而來，每次她出事之前，我都有所感應……求前輩告知，妹妹到底怎麽了？”
288小可，你到哪兒去了
端坐在院中的玥婆婆也有些心慌。
想起剛才的那聲驚雷，仿佛打在了心窩裏。
再聽到卿羽軒這話，不免擔憂。
但裴幽也在，她不能直接說卿鳳棲去了奪命峽谷。
只好冷淡地吼道：“在我這兒，還能有什麽事，那麽晚了，你來看妹妹，畢竟男女有別，深夜私會，你覺得合乎情理麽，合適麽？”
卿羽軒猛捶院門。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不能將那門推開半分。
裴幽嘆息：“軒兒，罷了，這是她做的幻境，若是她不肯將門打開，你撞死在這兒也是徒勞。”
“義父……求義父幫我……”卿羽軒嚴肅道：“您一定有破術之法。”
裴幽湊在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記住，幻術就算是做得再逼真，也會有漏洞，你找出那個與環境相悖的存在，那就是術眼，一擊即潰。”
卿羽軒心亂如麻，不得不定下心神來。
他退後幾步，看著眼前的農家小院落。
所有的一切，都逼真極了，細到那院墻邊斑駁的痕跡。
卿羽軒細細地看著，擡頭，看著雲卷雲舒，忽然，從雲彩上掠過幾只大雁。
“雁南飛！”卿羽軒瞇眼指著天空的大雁，輕聲說：“義父，那就是漏洞，快！”
裴幽踢起一顆小石子，彈向那空中的大雁。
大雁落下的瞬間，眼前的院子，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土崩瓦解。
一轉眼，三人身在桃花林中，天空是不絕於耳的雷鳴。
玥婆婆幻術的幻術被破了，有些不悅，盯著卿羽軒，吼道：“你是怎麽發現的？說！”
卿羽軒說：“無論是氣溫，還是院墻外的野草，甚至那些鮮艷的垂絲海棠，都該是春季所有，唯獨雁南飛，季節不對啊……”
玥婆婆低頭看著他的腰帶。
不過是個中級弟子，居然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
“你莫要得意，這不過是最簡單的幻境，被你破了也沒什麽。”玥婆婆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轉身。
卿羽軒飛快地拖住她的衣袖。
於此同時，裴幽飛身之上，闖入了樹屋之中。
發生在瞬息間，玥婆婆也不想傷卿羽軒，只能讓他們奸計得逞。
“人呢？”裴幽滿臉的疑惑，從樹屋下來，質問玥婆婆：“你把人給我弄到哪兒去了？”
……
不死閣山門外。
一個鬼祟的身影，被截停了。
“蕭師妹……你到哪兒去了？”
雲溪澈擋住了蕭書雲的路，仔細打量她。
蕭書雲沒料到他那麽快回來，顯得十分緊張。
雲溪澈手裏提著燈籠，將燈籠壓低，盯著蕭書雲鞋底邊上的泥垢，輕聲說：“被我抓了個正著，有趣……”
因為要下雨了，蒼雁和雲溪澈便沒有留在劉大善人家裏用飯，兩人提早回來了。
“你胡說什麽你！”蕭書雲說：“讓開。”
她定下心神，推開了雲溪澈，快步走了。
雲溪澈蹲下來，也不顧長袍掃在地上，用手捏起泥土，仔細看著，皺起眉頭，再回頭看看蕭書雲。
小妮子，你可真有本事，靈藥都敢偷。
他搖頭嘆了聲：“原來只是小偷小摸，沒意思！以為能發現什麽大陰謀呢。”
霎時間，暴雨傾盆而下。
鬥大的雨點，砸向大地，砸在樹屋頂上，發出極大的噪音。
坐在樹屋裏，聽著這樣的噪音，不免心煩意亂。
“前輩，我妹妹去餵靈雞，怎麽到此刻還不回來？”卿羽軒說：“雨越下越大了，她會不會……”
“你個烏鴉嘴！”玥婆婆拗不過他們倆，只好把他們都請進了樹屋裏，只推說卿鳳棲去餵雞了，等等就回來。
其實她心裏也在打鼓。
幾次三番立在門前，不停地張望。
下了那麽大的雨，怎麽還不回來？
今日抓不夠就罷了，不會等明日麽，死心眼的笨丫頭。
水鐘不停地往下滴著水，預示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卿羽軒煩躁地說：“前輩，麻煩您去找找吧，我妹妹自小便迷糊，不認路，會不會……”
玥婆婆瞪了他一眼，吼道：“什麽時候輪到你小子指揮我做事了？找死啊。”
裴幽說：“若不然，我去找，我也許多年沒看到靈雞了。”
“回來，一個也不許去，就在這兒等！”玥婆婆拍案吼道。
沒有人會知道，在奪命峽谷裏，一根小小的藤條被人為地割斷了一半，更不會有人知道，藤條下綁著的人是死是活。
雨下了整整一夜，雷聲折騰得人難以入睡。
這煩人的雷聲，像是天公在對著誰發火。
第二日一早，雨過天晴，艷陽高照。
靈雞谷的樹屋裏，氣氛越來越差，你盯著我，我盯著你。
裴幽猛拍小案，吼道：“吳玥，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把我的徒兒弄到何處去了！”
玥婆婆打了個冷顫，硬著脖子說：“我派她去雞舍餵雞，我哪知道她自己跑到何處去。”
卿羽軒拄著拐站起來，冷聲說：“麻煩前輩帶我們去雞舍看看吧。”
沒有找到。
雞舍沒有，蟲谷也沒有，所有的地方，都沒找到妹妹的蹤跡。
卿羽軒捂著前額，十分痛苦地說：“前輩，是不是您……對她……下了毒手？”
玥婆婆這回可冤枉了，她連連擺手，架子全無，辯解道：“餵，你不要胡說啊，我疼她還來不及！”
“人呢？”裴幽問。
玥婆婆用蚊子般的聲音，輕輕地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快走吧，我這裏不歡迎你們！”
她只想趕緊把人趕走了，自己出去找。
其實玥婆婆心尖一沈，她知道，十有八九是在奪命峽谷遇到麻煩了。
“你們趕緊走，別礙著我做事。”她吼道。
“玥婆婆，那我妹妹是死是活啊？”卿羽軒痛苦地問道。
“我怎麽知道。”玥婆婆將兩人往外推，用力吼道：“再不走，你倆也會死無葬身之地，不要以為我好欺負，滾！”
你們昨夜就不該來搗亂，否則我早把她救回來了。
混蛋。
玥婆婆一肚子火，推搡之中，給了卿羽軒一拳。
卿羽軒摔在地上，仍然不肯放棄，他跪著說：“求您告訴我，妹妹到底在哪兒？”
……
“小可，我們這是在哪兒？”
卿鳳棲先行醒來了。
她看著眼前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色，滿目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還有紅艷的花朵，只覺得在夢境之中。
她楞楞地看著周圍的環境，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懸掛著的。
她雙手被捆綁在一起，吊在了一堆幹柴之上。
她的眼前是一片幽藍的湖水。
擡頭望不到天，周圍空無一人。
時不時有調皮的鳥兒，飛到她的肩上，啄一啄她的臉，然後跑開。
卿鳳棲害怕地說：“小可，你在哪兒？你快醒醒啊，我害怕……我害怕……這兒是哪裏？”
“小可，你還在嗎？”
卿鳳棲悲從中來，開始嚎啕大哭。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獄？
小可……
你到哪兒去了？
你不會離開我了吧？
289有趣的小東西
卿鳳棲瘋狂地呼喚著小夥伴。
她處於一種極度的恐慌當中。
周圍的環境是什麽樣的，早已經不重要了。
“小可……”
卿鳳棲哭了，哭得很傷心，天地間全是她悲傷的抽泣聲。
“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麽地方？”
她絕望地叫著。
除了樹上撲騰而起的鳥兒，她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回應。
“來人啊！誰來幫幫我？到底是誰將我綁在這裏，來人啊，放我下來……”
卿鳳棲的哭喊聲，漸漸弱了下去。
她的額前，畫著一個覆雜的符咒，微風拂面，她總能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香薰味。
這氣味讓她越來越虛弱，別說掙紮了，連話都快喊不出來了。
山谷的某一處。
一個身穿淡藍色衣裙的女孩，興奮地沖進一個洞口。
洞口有人把守，也不攔著她，只是嚴肅地說：“雲兒，你別胡來，姥姥在歇息，你莫要吵著她。”
女孩豆蔻年華，五官精致，下巴尖尖，但她的氣質，卻與性感魅惑無關。
特別當她咧開嘴笑起來，唇紅齒白，牙齒輕微的內扣，顯得十分秀氣含蓄。
“我尋到了一個有趣的物件，要拿給姥姥看。”女孩歪頭一笑。
“是什麽？”一個稍顯穩重的侍女皺眉，“你可別沖撞了姥姥。”
“不會的！”女孩眨了眨眼睛，她灰色的睫毛很長，柔軟地低垂著，顯得她楚楚可憐，“姐姐，讓我進去吧，我守著姥姥，等她醒了，我一定能哄她高興。”
女孩體態輕盈，一蹦一跳地進了洞裏。
這個洞口從外面看，十分普通，裏面卻是別有洞天，座椅床榻一應俱全，雖然稱不上豪華，處處都透著雅致。
在靠近裏面的位置，擺放著一張玉床。
床上躺著一個絕美的婦人，她閉著眼眸，卻能美得讓人窒息，無法想象這雙狹長的媚眼張開後會是什麽樣，定然能魅惑眾生，攝人心神。
藍衣女孩走到玉床邊，跪坐下來，安靜地等著。
等待無聊，她從袖中掏出一個玉葫蘆。
將玉葫蘆對著光，依稀可見裏面一個小小的灰白色的魂體，漸漸地凝聚成一個手掌大的人形。
此時，小人已經醒了。
女孩猛地搖晃玉葫蘆，驚喜道：“醒了啊！”
她沒見過那麽奇特的魂體，一手發著金色的光，一手發著墨色的光。
“你這個小魂魄，修為還不錯，留著給姥姥補身子，正好啊。”女孩伸出手，敲著玉葫蘆的底部，萌萌地笑著。
玉葫蘆裏的小人剛剛坐起來，還沒恢覆意識，又被劇烈搖晃，雙眸都是圈圈。
等意識到自己被困住了，她才開始大喊大叫。
“哎？你生氣啊？氣得臉都紅了？真有趣！”女孩盯著玉葫蘆的小魂魄，笑道，“沒用的，你怎麽叫我都聽不到呢……省省力氣吧……”
只是……
裏頭的小人發怒了，她死命地砸著玉葫蘆。
她雙手的光芒，越來越耀眼。
女孩捧著玉葫蘆的手，被震得發麻。
“別吵啦……”她輕聲勸道。
本來是拿來逗姥姥開心的，姥姥最不喜歡看到這樣的了。
“餵，你別敲了！”女孩著急地勸道。
裏頭的小人還是瘋了一般，不停地捶打。
玉葫蘆竟然被她活生生捶出了裂痕。
突然間，幾道強光迸發而出，女孩感覺到掌心刺痛，本能地拋開了玉葫蘆。
“啊！”她尖叫了一聲。
正是這一聲，吵醒了玉床上的美人。
玉葫蘆摔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裏面的小人逃出升天，一溜煙地往外飛。
“哎呀，你不能走。”
女孩剛要起身去追。
一道紫紅色的身影，比她更快，抓住了那將要逃跑的小魂魄。
“墨夜之刃，上古金符？”
沈睡的美婦人出手了，修長的指尖捏著小魂體，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這兩件上古神器，竟然會集中在一個虛弱的魂體上？稀奇……”
“姥姥！”女孩沖過來，趕緊磕頭，不安道：“是輕雲不好，把姥姥吵醒了，輕雲該死……”
聽到輕雲這個名字，在美婦人手中的小魂體瘋狂地掙紮起來。
她沖到女孩的面前，手舞足蹈，似乎在說些什麽。
“姥姥，這小魂魄想幹嘛？”輕雲有些害怕，往後縮。
而她退後，那魂體也跟著她後退，急了還用身體去撞她。
可惜，如巴掌大的魂體，根本傷不到輕雲半分。
她奇怪的動作，倒是引起了美婦人的疑心。
“輕雲，你是從哪兒找來的這小東西？”美婦人拖著華麗的袍子，走到案邊坐下，捏起茶碗，喝了一口。
輕雲抓住了魂體，一只手捏住了它，說：“回姥姥的話，昨夜天象有異，我便想試試，能不能借著異象，去沖一沖這兒的結界，便發現有一人掛在了樹上，我本以為又是一個死屍，走過去一看，竟然還活著，不過她渾身臟兮兮的，似乎遭了雷劈，頭發全焦了，滿臉的血汙，我怕姥姥看了覺得惡心，便用引魂術將她的魂魄引出來了，各外的順利呢……”
“哦？從上面掉下來的人麽？”美婦人瞇著媚眼，輕笑道：“命可真大。”
輕雲看著手裏的小魂體，心中疑惑，便問：“姥姥，她怎麽不鬧騰了？”
剛才還死命掙紮，想要逃呢。
此刻怎麽安靜了。
“你將她放在案桌上。”美婦人說：“她似乎想跟你說什麽話。”
“一定是要求饒。”輕雲揚起尖尖的小下巴，說：“姥姥，您還是將她吃了吧，您的神功早日練成，我們姐妹們就不必困在這兒了，早日去宰了裴幽老匹夫，為姥姥您報仇，再把少主接回玉狐島！”
聽到這話，輕雲手中的小魂體更激動了。
她發了瘋似的在空中亂跑，企圖用自己的身姿比劃出什麽信息來。
嘴也一直在動，就是發不出聲音。
此時，外面來人了，報說：“輕雲，你快去看看吧，你昨夜帶回來的那人，她醒了！”
“醒了？”輕雲驚訝地跳起來，搖頭說：“不可能呢，她的魂體被我引出來了，在這兒呢，怎麽會醒？”
空中的小魂魄更努力地比劃著。
可惜，沒人能理解她的意思。
她急得快瘋了。
她想要撿起地上的小木棍，在地上寫字，試了好幾次，她半透明的身體徑直穿過物體，根本拿不起來任何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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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這是怎麽回事？”輕雲踢開了小魂魄，跪坐到美婦人的身側，乖巧地問：“我明明將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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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蕭書雲擡起眼，盯著她，緩緩道：“阿蕊，你坐下。”
柯從蕊感覺不像是小事，眉頭始終緊張地擠在一起。
“你看看這個。”蕭書雲從袖中拿出腰牌，遞給柯從蕊。
“這是……昨夜我們在藥田裏撿的麽？”柯從蕊拿在手裏端詳，驚訝道：“是無上閣啊，沒想到，一向淡泊的無上閣，也那麽急功近利！”
“你仔細看。”蕭書雲伸過手，將腰牌翻轉過來。
柯從蕊仔細看過後，認出了那個小小的“卿”字。
“是她？！”柯從蕊滿臉的疑惑。
“無上閣，這個姓氏，還有其他人麽？”蕭書雲說：“十有八九是吧。”
“她順著藤條到下面去幹什麽？”
“尚不清楚。”
“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不過……”蕭書雲冷聲說：“我今日聽雲溪澈說，她被裴幽趕出了悠然居，派到雞舍去餵靈雞了，那也就相當於軟禁了，如何能跑到奪命峽谷來？”
“書雲。”柯從蕊的臉色，前所未有的嚴肅，她那雙狹長的眼眸裏，跳動著火焰，她帶著幾分喜悅，沈聲說：“這是個機會！”
“什麽機會？”蕭書雲問：“若那人不是她……”
“寧可錯殺，不能放過。”柯從蕊道：“不管是不是她，總歸是卿家的人！”
“怎麽做？”蕭書雲問。
柯從蕊沈思半晌，一掌拍下，“我有個絕好的主意，還能讓人不會懷疑到你我頭上，既然是在奪命峽谷，她顯然是避著人來的，無人知曉，那就讓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沈在那谷底！”
蕭書雲嘆了一聲：“容我想想。”
“你還想什麽？”柯從蕊說：“初級比試的屈辱，你能忘麽？若不是她，你會受到如此輕視麽？這些日子，在不死閣受到的冷落，難道不是因她而起嗎？書雲，你原來是那樣的殺伐果斷，男子都不比你，現在你到底考慮些什麽？得不到的，寧願毀了，也不能給他人做嫁衣，這話你說過吧？”
“我只是覺得茲事體大，要從長計議。”蕭書雲說。
“要我說，機會轉瞬即逝，無需計劃，撿日不如撞日，今夜便一次解決她。”柯從蕊說：“你可方便出來？若是不方便，此事我自己來幹，若是出了事，你只當不知道。”
“一起吧。”蕭書雲說：“我不能讓你一人冒險，若真是她，她如今功夫在你我之上……”
“好，一言為定。”柯從蕊說：“等到入夜再行動。”
傍晚時分，她們二人穿行在偏僻的山道上。
卿羽軒也獨自走在山道上，去往無上閣。
他站在無上閣的另一頭，靜靜地等著。
只等有師兄師姐出來辦事，他才跟人說，他是蒼雁長老派來傳話的，麻煩通傳。
很快，他就順利地到了悠然居。
天空的最後一抹殘陽，漸漸地消失，天幕暗下來。
今日的天，顯得比平時更低些。
卿羽軒深吸了幾口氣，邁進悠然居的大門。
裴幽正在用膳，獨自一人，坐在霧藍的屋子裏，還未點燈。
卿羽軒走過去，在方案前跪下，行了個大禮。
“別說了。”裴幽看著他，嘆息道：“為父知道你想要說些什麽。”
卿羽軒的問話，梗在喉頭，找不到出處。
既然知道，那……
“這個時辰來，沒用膳吧？”裴幽說：“陪我一起吃吧。”
卿羽軒點了點頭，身子挪過去。
看到他強壯了許多，裴幽甚是欣慰。
他甚至得意道：“軒兒，很快，我就能找到法子，將你全治好了。”
“多謝義父。”卿羽軒端坐著，沒有動筷。
他來這裏，不是為了蹭飯吃。
“吃啊。”裴幽伸出食指，在他桌前敲了幾下，說：“不合胃口？我這裏，是比蒼雁那兒清淡不少吧？”
蒼雁那兒還有個三代當廚子的徒弟，飯食一定精致。
“不知妹妹此刻在吃什麽？”卿羽軒憂慮萬分。
靈雞谷。
在熊熊炭火之上，大塊的雪花肉滋滋作響，濃烈的肉香飄滿桃花林。
卿小可站在自制的烤爐前，恣意地往肉串上撒香料。
“玥婆婆，味道怎麽樣？”她笑著問。
“嗯……好吃……”
玥婆婆坐在一旁，手裏拿著一串大肉串，配著烈酒，吃的是滿嘴流油，心滿意足。
“我說了好吃吧！”卿小可得意地摸了摸鼻子，“又不會騙你。”
“不錯不錯。”玥婆婆說：“外人只當我們這裏過得清苦，只以為我們吃野果，吃樹根，殊不知，我們這兒大魚大肉，不知多好呢……”
多虧了那密道。
玥婆婆每天都會從密道出去，下山采買。
今日卿小可為了報答她的照顧，特意辦了一頓烤肉宴。
肥瘦相間的肉，烤得外焦裏嫩，咬一口，外皮焦脆，肉中的油脂如爆珠，在口中四濺，肥而不膩，入口即化。
再配上一口濃烈的好酒，這享受，當真是活神仙！
卿小可烤好了所有的肉，脫下圍襖，坐在小方案旁。
大肉塊在盤裏放著，黃色的燭光一照，綻放出比鉆石還美妙的光影。
玥婆婆新買回來兩個瓷碗，裝滿了美酒，酒液在微光中蕩漾著，倒映著兩人肆意的笑。
“你可不能多喝啊。”玥婆婆叮囑道：“一會兒還要去辦正事，你喝兩口得了。”
她奪過卿小可手裏的酒碗，硬是把酒勻給自己，只剩下一小口。
卿小可笑嘻嘻地接過酒碗，她疑惑地問：“婆婆，為何你不離開這裏？”
分明是隨時隨地可以走的，沒必要在這裏守著靈雞啊。
“離開這兒，我能去哪？”玥婆婆橫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去找寥寥大師啊。”卿小可說。
玥婆婆傷心了，一揮手，做出一個幻境來。
天是純白色的，雲卻是灰藍的，大地上鋪滿了厚厚的白雪。
皚皚白雪，周圍無邊無際。
兩人就在這皚皚白雪中央，相對而坐。
一抹色彩都沒有。
卿小可說：“婆婆，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他可有跟你提過他妻子？”玥婆婆問。
“寥寥大師沒提過。”卿小可認真地說：“但我知道，他的妻子已經逝去多年，是個大美人，姓王，很能幹呢，都叫她王娘子。”
“嗯，是姓王，單名一個月字。”玥婆婆盯著卿小可，蒼涼一笑，“你都知道她逝去多年了，寥寥也只當王月死了，如今他一心修道，只想著飛升成仙，你讓我如何去找他？”
卿小可大口吃著肉，突然鼓鼓的雙頰停下來，忘記了咀嚼。
她盯著玥婆婆，說：“婆婆，您的月，是哪一個月？”
“就是王月的月啊。”玥婆婆灌了幾口酒，在卿小可面前打了個響指。
卿小可揉了揉眼睛，玥婆婆變樣了。
她變得如同正常的婦人一般，身形窈窕，只見她身穿農家粗布衣，仍是難掩天姿，明眸皓齒，眉目似畫，肌骨似雪，唇如桃花，雖然不是傾國傾城之色，但也能讓人過目不忘了。
這位美人，似乎是醉了，倒在雪地裏，不願再多說。
她擺了擺手，將幻境撤去，只說：“吃飽喝足了，幹你的活去吧，莫問太多，掃興！”
眼前的大美人消失了，雪地也消失了。
只剩下樸素的小木屋。
玥婆婆就勢躺著，一手搭在額上，掩住了雙眸，似乎是在哭。
卿小可看她如此悲傷，也不敢多問。
收拾好了，換上行頭，默默地穿過密道。
在漆黑的密道中，卿小可記起，玥婆婆原名叫吳玥。
原來是無王月的意思。
死了也好。
人不能一輩子活在自己編織的幻境當中。
可是……
寥寥那樣的修為，會看不出妻子的幻術麽？
卿小可想，他是懂的，只是不想戳破，怕美夢破裂，怕妻子離開。
否則他也不會在妻子死去的多年後，再吃到妻子最拿手的菜時，仍然迎風流淚。
“小可，你說，人活著，到底為了什麽？”卿鳳棲輕聲問。
卿小可想了很長時間。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有許多人，活了一輩子也沒想明白，就進了火葬場。
“你也不知道麽？”卿鳳棲問。
“我知道的。”卿小可說：“我不知道別人是為什麽，我活著，只為兩件事，一是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吃遍天下美食，二是拋開一切傾盡所有地去愛一個人，聽起來很簡單，可實際上，這是兩件最難的事。”
287等不到的人
在密道裏，卿小可帶著微笑，談著人生理想。
她做夢也想不到。
巨大的絕望和恐懼，正在等著她。
死神的獠牙，懸在她的頭頂，蔑視著她，以及她那可笑的人生理想。
卿小可來到了奪命峽谷，一切未變，只是她第一次來時，擡頭能見的圓盤形月亮，不見了蹤影。
幽暗的峽谷裏，危機四伏。
卿小可不敢掉以輕心。
她如往常一般，仔細查看周圍，發現無人，才敢閃身進入藥田之中。
藥蟲不夠，照例要下到峽谷中段。
“小可，我總覺得今夜的風，涼颼颼的……”卿鳳棲輕聲說：“快些把蟲抓了，回去早些吧。”
“你別多想了，我覺得沒什麽不同呢。”
卿小可嘴上那麽說罷了，其實動作也比平日要謹慎許多。
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月光。
僅憑手上的夜明珠，總覺得亮度不夠。
卿小可的臉上，反襯著夜明珠微弱的薄光，她雙唇緊抿，額頭泛出細密的汗珠。
“夜裏估計要有一場暴雨。”
卿小可直起腰擦汗，擡頭看，濃厚的雲層裏，隱隱劃過幾道無聲的閃電。
“要動作快些才行。”她低聲說。
她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忽略了許多平日會註意的細節。
她沒發現藥田裏多出了新鮮的腳印。
也沒發覺這地方有什麽異常。
就算是覺得有異，也是這詭異的天氣和恐怖氣氛造成的。
她快步走到邊沿，腳尖滾石滑落，看著那悄無聲息沒入大霧的小碎石，卿小可心裏像是被什麽扯了一下。
沒事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這樣安慰自己。
順著藤條往下，過程依然順利。
濕氣比平日要重，她手心開始出汗了。
也不知道是星象有異，還是其他什麽緣故，今夜的藥蟲，格外少。
“小可，我們要再下去些。”卿鳳棲說。
越往下的石壁越濕潤，卿小可幾乎找不到可以落腳的地方，僅能靠著一根藤條支撐身體的重量。
她想快些完成任務走，看到側下方有幾只藥蟲在逃，心急之下，她放開了手腳，僅憑著腰部的捆綁，飛快地下墜……
“想逃，看你姑奶奶的手快，還是……”
話沒說完，異常的感覺就讓她三魂七魄集體散去。
這藤條，似乎在加長。
不應該啊……
卿小可一直往下墜，腰間的繩索就像是一根無限延伸的橡皮筋，完全沒有拉扯感。
擡頭看，濃厚的霧氣遮住了眼睛，根本看不清上面發生了什麽。
“遭了！”
卿小可驚呼一聲，趕緊伸出手去抓藤條。
這不抓還好，等她抓穩了才意識到。
藤條，竟然……斷了！
千鈞一發之際，她撞到了石壁上，頭昏目眩。
手裏的夜明珠也滾落谷底。
“啊！”
驚呼聲回蕩在山谷裏。
卿小可忍著眩暈，使勁地伸出手，扣著石壁，企圖能抓到救命稻草。
只可惜，她什麽也沒抓到。
身體不停地撞擊在石壁上，飛速地做自由落體。
卿小可慌了，慌得無法認真地思考。
她飛快地默念著墨夜之刃的心法，手中多了一把鋒利的匕首。
她咬著牙，將匕首往石壁插去，企圖能減緩她下落的速度。
沒有任何作用。
這些石壁如銅鐵制成，匕首根本無法刺深。
好不容易刺入了石縫之中，卻引起了山體的顫抖，巨大的石塊開始砸在她的頭上身上。
“鳳棲……”
卿小可在體力耗盡之前，最後一句話是：“對不起……連累你了……我沒保護好你，真沒用啊……”
卿鳳棲一直在耳邊叫喊著，哭著，讓她莫要昏過去。
卿小可的頭部被接連滾落的巨石砸破。
她只覺得有溫熱粘稠的液體，從額前流下，流進了她的眼中，雙目只剩下一片暗紅色的絕望。
“哎……希望玥婆婆別再夜裏不睡覺，等著我了，這次估計等不到了……”她輕嘆道。
倚在樹枝上打盹的玥婆婆，突然驚醒。
她擡頭一看，一道藍綠色的電光，劃破了巨樹的頂部。
那細細的電光，恨不得將這天空四分五裂。
直到她皺起眉頭，才聽到了震耳欲聾的一聲驚雷。
玥婆婆突然想起卿小可說的一個故事。
她的聲音，清晰地在耳側：
“婆婆，您見多識廣，有沒有見過，有人被雷劈了之後，靈魂出竅的呢？是不是再劈一次就能回去？”
那小丫頭，機靈古怪，總是喜歡問奇怪的問題。
玥婆婆當時就沒理她。
現在怎麽反而想起來了呢？
玥婆婆皺緊了眉頭，轉頭看樹屋門前的刻漏水鐘。
“這個時辰……”她喃喃自語道：“還早著呢，今夜恐怕要有風雨，不知她能不能趕回來……”
“誰能趕回來？”
一個低沈的男聲，在樹下響起。
玥婆婆低頭一看。
是身著白紗道袍的裴幽，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郎眉星目俊美無雙的少年郎。
縱然環境昏暗，那少年白凈的臉，卻仿佛能發光。
玥婆婆因他好看，多盯了幾眼，這時發現，他的瞳孔在暗夜裏，好似能發光。
可惜了，這樣一個妙人，卻雙腿盡廢，只能拄著拐。
玥婆婆飛身直下，不客氣地盯著裴幽，吼道：“誰準你自私來靈雞谷？裴幽，你以為我怕你？”
裴幽微微擡頭，看著巨樹上的樹屋，冷聲說：“我來看我徒弟，不是看你。”
樹屋裏點著蠟燭，但看不到人影。
裴幽看也不看玥婆婆，直接越過她，飛身直上。
“哪裏去。”玥婆婆也不甘示弱，輕飄飄如同一陣青霧，截住了裴幽。
隨著她一揮袍袖，拋灑出一把桃花花瓣。
裴幽皺眉躲避，瞳孔飛快地收縮。
他高聲說：“軒兒，閉氣！”
遭到了阻攔，他也不敢貿然強沖，折返回來，將卿羽軒護在身後。
卿羽軒聽到閉氣的指令，早已經遲了。
他只覺得雙眼一片強光照射，趕緊擡手擋著眼眸。
等他再拿開手的時候，已經中術了。
裴幽靈力大損，只能是第一時間掐指做出低級阻隔陣。
而玥婆婆視他這樣的小法術為糞土，手腕翻轉，掏出一張靈符，猛然拍於那陣上，瞬間破解。
阻隔陣被沖破，裴幽瞬間中術。
三人處在一個幻境之中。
天茫茫，一片灰藍，地卻只有兩塊。
兩個梅花樁。
一頭立著玥婆婆，一頭立著裴幽和卿羽軒。
梅花樁下，是滾燙灼人的巖漿，汩汩地冒著泡。
那炙熱的溫度，那讓人窒息的氣味，卿羽軒受不了，癱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起來。
“軒兒，這是幻術，不是真的。”裴幽朗聲說：“定神屏息，念我之前教給你的心咒，快。”
玥婆婆爽朗大笑：“哈哈，裴幽，你還是怕我，提前教了這美少年心咒麽？你覺得有用？”
裴幽往卿羽軒身上輸了靈力，站直了，與玥婆婆對立。
他拱手一拜，做出一個恭敬的姿態。
“我此番前來，不是來與你比試。”他說。
“哼，你比得過麽？”玥婆婆掐起指決，邪魅一笑。
裴幽與卿羽軒腳下的梅花樁，不斷地縮小。
“你的本事嘛，中了術，最多就是昏迷幾天，你這個病懨懨的小徒弟，要是落入巖漿，可就性命難保咯……”玥婆婆笑眼彎彎，像是小孩在玩過家家。
“月師姐，你有什麽沖著我來。”裴幽嘆道：“莫要為難小孩。”
“為難小孩的不是你麽？”玥婆婆說：“你心胸狹隘，不肯教授鳳棲功夫，怕她本事在你之上，還將她趕到這地方來，你千萬別說是看我一人淒苦，找個靈巧丫頭與我做伴啊？”
“的確是啊。”裴幽恨得咬牙切齒，但表面仍然恭敬。
眼看著卿羽就要掉進巖漿去，裴幽只好將他背在後背。
“義父，是我不好，非要來見妹妹……是孩兒任性了。”卿羽軒說一句話，喘了三次。
他擡眸，看著玥婆婆，虛弱道：“前輩的幻術厲害，羽軒佩服，只不過，您誤會義父了，我們不是來搗亂，也無心擾您清修，只是我掛念妹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若不能看到妹妹安全，實在無法放心，前輩……您就看在羽軒一片真心，讓我見妹妹一面吧。”
玥婆婆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動情，哪怕是別人家的情。
她很快就意識到，然後寬容地說：“原來你就是鳳棲丫頭的哥哥，是她口中日思夜想的情郎啊？”
“呃……什麽？”卿羽軒的臉頰通紅，無奈道：“前輩，莫要胡說……情……郎？不是的……”
妹妹怎麽會說這樣的話，還跟一個老前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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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幽不客氣道：“月師姐，你不要無理取鬧，軒兒腿腳不便，我才與他同來，我不是來找你麻煩，快將幻術撤了，你我坐下來好好談談，也讓兩個後輩單獨說說話。”
玥婆婆揮手轉身，幻境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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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了最尋常的百姓四合院。
她站在那院門裏面，裴幽背著卿羽軒，站在院門外。
“走開，鳳棲不想見你。”玥婆婆砰地一聲，將門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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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婆婆臉色大變，重新打開門，說：“不在靈雞谷，她還能插翅飛了麽？哼，你若是懷疑我，就別將人放在我這兒，我看見你就煩，滾滾滾！以後再來，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前輩，莫不是妹妹不好了，你不肯讓她出來見我？”卿羽軒拍著院門，高聲哀求：“妹妹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不瞞前輩，我這一整天，總是心神不寧，妹妹體內的天極靈根，乃是我的骨血孕養而來，每次她出事之前，我都有所感應……求前輩告知，妹妹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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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冷淡地吼道：“在我這兒，還能有什麽事，那麽晚了，你來看妹妹，畢竟男女有別，深夜私會，你覺得合乎情理麽，合適麽？”
卿羽軒猛捶院門。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也不能將那門推開半分。
裴幽嘆息：“軒兒，罷了，這是她做的幻境，若是她不肯將門打開，你撞死在這兒也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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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幽湊在在他的耳邊，輕輕地說：“記住，幻術就算是做得再逼真，也會有漏洞，你找出那個與環境相悖的存在，那就是術眼，一擊即潰。”
卿羽軒心亂如麻，不得不定下心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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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羽軒細細地看著，擡頭，看著雲卷雲舒，忽然，從雲彩上掠過幾只大雁。
“雁南飛！”卿羽軒瞇眼指著天空的大雁，輕聲說：“義父，那就是漏洞，快！”
裴幽踢起一顆小石子，彈向那空中的大雁。
大雁落下的瞬間，眼前的院子，周圍的一切，都開始土崩瓦解。
一轉眼，三人身在桃花林中，天空是不絕於耳的雷鳴。
玥婆婆幻術的幻術被破了，有些不悅，盯著卿羽軒，吼道：“你是怎麽發現的？說！”
卿羽軒說：“無論是氣溫，還是院墻外的野草，甚至那些鮮艷的垂絲海棠，都該是春季所有，唯獨雁南飛，季節不對啊……”
玥婆婆低頭看著他的腰帶。
不過是個中級弟子，居然有如此敏銳的洞察力。
“你莫要得意，這不過是最簡單的幻境，被你破了也沒什麽。”玥婆婆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轉身。
卿羽軒飛快地拖住她的衣袖。
於此同時，裴幽飛身之上，闖入了樹屋之中。
發生在瞬息間，玥婆婆也不想傷卿羽軒，只能讓他們奸計得逞。
“人呢？”裴幽滿臉的疑惑，從樹屋下來，質問玥婆婆：“你把人給我弄到哪兒去了？”
……
不死閣山門外。
一個鬼祟的身影，被截停了。
“蕭師妹……你到哪兒去了？”
雲溪澈擋住了蕭書雲的路，仔細打量她。
蕭書雲沒料到他那麽快回來，顯得十分緊張。
雲溪澈手裏提著燈籠，將燈籠壓低，盯著蕭書雲鞋底邊上的泥垢，輕聲說：“被我抓了個正著，有趣……”
因為要下雨了，蒼雁和雲溪澈便沒有留在劉大善人家裏用飯，兩人提早回來了。
“你胡說什麽你！”蕭書雲說：“讓開。”
她定下心神，推開了雲溪澈，快步走了。
雲溪澈蹲下來，也不顧長袍掃在地上，用手捏起泥土，仔細看著，皺起眉頭，再回頭看看蕭書雲。
小妮子，你可真有本事，靈藥都敢偷。
他搖頭嘆了聲：“原來只是小偷小摸，沒意思！以為能發現什麽大陰謀呢。”
霎時間，暴雨傾盆而下。
鬥大的雨點，砸向大地，砸在樹屋頂上，發出極大的噪音。
坐在樹屋裏，聽著這樣的噪音，不免心煩意亂。
“前輩，我妹妹去餵靈雞，怎麽到此刻還不回來？”卿羽軒說：“雨越下越大了，她會不會……”
“你個烏鴉嘴！”玥婆婆拗不過他們倆，只好把他們都請進了樹屋裏，只推說卿鳳棲去餵雞了，等等就回來。
其實她心裏也在打鼓。
幾次三番立在門前，不停地張望。
下了那麽大的雨，怎麽還不回來？
今日抓不夠就罷了，不會等明日麽，死心眼的笨丫頭。
水鐘不停地往下滴著水，預示著時間一點點過去。
卿羽軒煩躁地說：“前輩，麻煩您去找找吧，我妹妹自小便迷糊，不認路，會不會……”
玥婆婆瞪了他一眼，吼道：“什麽時候輪到你小子指揮我做事了？找死啊。”
裴幽說：“若不然，我去找，我也許多年沒看到靈雞了。”
“回來，一個也不許去，就在這兒等！”玥婆婆拍案吼道。
沒有人會知道，在奪命峽谷裏，一根小小的藤條被人為地割斷了一半，更不會有人知道，藤條下綁著的人是死是活。
雨下了整整一夜，雷聲折騰得人難以入睡。
這煩人的雷聲，像是天公在對著誰發火。
第二日一早，雨過天晴，艷陽高照。
靈雞谷的樹屋裏，氣氛越來越差，你盯著我，我盯著你。
裴幽猛拍小案，吼道：“吳玥，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把我的徒兒弄到何處去了！”
玥婆婆打了個冷顫，硬著脖子說：“我派她去雞舍餵雞，我哪知道她自己跑到何處去。”
卿羽軒拄著拐站起來，冷聲說：“麻煩前輩帶我們去雞舍看看吧。”
沒有找到。
雞舍沒有，蟲谷也沒有，所有的地方，都沒找到妹妹的蹤跡。
卿羽軒捂著前額，十分痛苦地說：“前輩，是不是您……對她……下了毒手？”
玥婆婆這回可冤枉了，她連連擺手，架子全無，辯解道：“餵，你不要胡說啊，我疼她還來不及！”
“人呢？”裴幽問。
玥婆婆用蚊子般的聲音，輕輕地說：“我真的不知道！你們快走吧，我這裏不歡迎你們！”
她只想趕緊把人趕走了，自己出去找。
其實玥婆婆心尖一沈，她知道，十有八九是在奪命峽谷遇到麻煩了。
“你們趕緊走，別礙著我做事。”她吼道。
“玥婆婆，那我妹妹是死是活啊？”卿羽軒痛苦地問道。
“我怎麽知道。”玥婆婆將兩人往外推，用力吼道：“再不走，你倆也會死無葬身之地，不要以為我好欺負，滾！”
你們昨夜就不該來搗亂，否則我早把她救回來了。
混蛋。
玥婆婆一肚子火，推搡之中，給了卿羽軒一拳。
卿羽軒摔在地上，仍然不肯放棄，他跪著說：“求您告訴我，妹妹到底在哪兒？”
……
“小可，我們這是在哪兒？”
卿鳳棲先行醒來了。
她看著眼前如世外桃源一般的景色，滿目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還有紅艷的花朵，只覺得在夢境之中。
她楞楞地看著周圍的環境，這才意識到，自己是懸掛著的。
她雙手被捆綁在一起，吊在了一堆幹柴之上。
她的眼前是一片幽藍的湖水。
擡頭望不到天，周圍空無一人。
時不時有調皮的鳥兒，飛到她的肩上，啄一啄她的臉，然後跑開。
卿鳳棲害怕地說：“小可，你在哪兒？你快醒醒啊，我害怕……我害怕……這兒是哪裏？”
“小可，你還在嗎？”
卿鳳棲悲從中來，開始嚎啕大哭。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獄？
小可……
你到哪兒去了？
你不會離開我了吧？
289有趣的小東西
卿鳳棲瘋狂地呼喚著小夥伴。
她處於一種極度的恐慌當中。
周圍的環境是什麽樣的，早已經不重要了。
“小可……”
卿鳳棲哭了，哭得很傷心，天地間全是她悲傷的抽泣聲。
“誰能告訴我，這是什麽地方？”
她絕望地叫著。
除了樹上撲騰而起的鳥兒，她沒有得到任何有效的回應。
“來人啊！誰來幫幫我？到底是誰將我綁在這裏，來人啊，放我下來……”
卿鳳棲的哭喊聲，漸漸弱了下去。
她的額前，畫著一個覆雜的符咒，微風拂面，她總能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香薰味。
這氣味讓她越來越虛弱，別說掙紮了，連話都快喊不出來了。
山谷的某一處。
一個身穿淡藍色衣裙的女孩，興奮地沖進一個洞口。
洞口有人把守，也不攔著她，只是嚴肅地說：“雲兒，你別胡來，姥姥在歇息，你莫要吵著她。”
女孩豆蔻年華，五官精致，下巴尖尖，但她的氣質，卻與性感魅惑無關。
特別當她咧開嘴笑起來，唇紅齒白，牙齒輕微的內扣，顯得十分秀氣含蓄。
“我尋到了一個有趣的物件，要拿給姥姥看。”女孩歪頭一笑。
“是什麽？”一個稍顯穩重的侍女皺眉，“你可別沖撞了姥姥。”
“不會的！”女孩眨了眨眼睛，她灰色的睫毛很長，柔軟地低垂著，顯得她楚楚可憐，“姐姐，讓我進去吧，我守著姥姥，等她醒了，我一定能哄她高興。”
女孩體態輕盈，一蹦一跳地進了洞裏。
這個洞口從外面看，十分普通，裏面卻是別有洞天，座椅床榻一應俱全，雖然稱不上豪華，處處都透著雅致。
在靠近裏面的位置，擺放著一張玉床。
床上躺著一個絕美的婦人，她閉著眼眸，卻能美得讓人窒息，無法想象這雙狹長的媚眼張開後會是什麽樣，定然能魅惑眾生，攝人心神。
藍衣女孩走到玉床邊，跪坐下來，安靜地等著。
等待無聊，她從袖中掏出一個玉葫蘆。
將玉葫蘆對著光，依稀可見裏面一個小小的灰白色的魂體，漸漸地凝聚成一個手掌大的人形。
此時，小人已經醒了。
女孩猛地搖晃玉葫蘆，驚喜道：“醒了啊！”
她沒見過那麽奇特的魂體，一手發著金色的光，一手發著墨色的光。
“你這個小魂魄，修為還不錯，留著給姥姥補身子，正好啊。”女孩伸出手，敲著玉葫蘆的底部，萌萌地笑著。
玉葫蘆裏的小人剛剛坐起來，還沒恢覆意識，又被劇烈搖晃，雙眸都是圈圈。
等意識到自己被困住了，她才開始大喊大叫。
“哎？你生氣啊？氣得臉都紅了？真有趣！”女孩盯著玉葫蘆的小魂魄，笑道，“沒用的，你怎麽叫我都聽不到呢……省省力氣吧……”
只是……
裏頭的小人發怒了，她死命地砸著玉葫蘆。
她雙手的光芒，越來越耀眼。
女孩捧著玉葫蘆的手，被震得發麻。
“別吵啦……”她輕聲勸道。
本來是拿來逗姥姥開心的，姥姥最不喜歡看到這樣的了。
“餵，你別敲了！”女孩著急地勸道。
裏頭的小人還是瘋了一般，不停地捶打。
玉葫蘆竟然被她活生生捶出了裂痕。
突然間，幾道強光迸發而出，女孩感覺到掌心刺痛，本能地拋開了玉葫蘆。
“啊！”她尖叫了一聲。
正是這一聲，吵醒了玉床上的美人。
玉葫蘆摔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裏面的小人逃出升天，一溜煙地往外飛。
“哎呀，你不能走。”
女孩剛要起身去追。
一道紫紅色的身影，比她更快，抓住了那將要逃跑的小魂魄。
“墨夜之刃，上古金符？”
沈睡的美婦人出手了，修長的指尖捏著小魂體，眼神裏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這兩件上古神器，竟然會集中在一個虛弱的魂體上？稀奇……”
“姥姥！”女孩沖過來，趕緊磕頭，不安道：“是輕雲不好，把姥姥吵醒了，輕雲該死……”
聽到輕雲這個名字，在美婦人手中的小魂體瘋狂地掙紮起來。
她沖到女孩的面前，手舞足蹈，似乎在說些什麽。
“姥姥，這小魂魄想幹嘛？”輕雲有些害怕，往後縮。
而她退後，那魂體也跟著她後退，急了還用身體去撞她。
可惜，如巴掌大的魂體，根本傷不到輕雲半分。
她奇怪的動作，倒是引起了美婦人的疑心。
“輕雲，你是從哪兒找來的這小東西？”美婦人拖著華麗的袍子，走到案邊坐下，捏起茶碗，喝了一口。
輕雲抓住了魂體，一只手捏住了它，說：“回姥姥的話，昨夜天象有異，我便想試試，能不能借著異象，去沖一沖這兒的結界，便發現有一人掛在了樹上，我本以為又是一個死屍，走過去一看，竟然還活著，不過她渾身臟兮兮的，似乎遭了雷劈，頭發全焦了，滿臉的血汙，我怕姥姥看了覺得惡心，便用引魂術將她的魂魄引出來了，各外的順利呢……”
“哦？從上面掉下來的人麽？”美婦人瞇著媚眼，輕笑道：“命可真大。”
輕雲看著手裏的小魂體，心中疑惑，便問：“姥姥，她怎麽不鬧騰了？”
剛才還死命掙紮，想要逃呢。
此刻怎麽安靜了。
“你將她放在案桌上。”美婦人說：“她似乎想跟你說什麽話。”
“一定是要求饒。”輕雲揚起尖尖的小下巴，說：“姥姥，您還是將她吃了吧，您的神功早日練成，我們姐妹們就不必困在這兒了，早日去宰了裴幽老匹夫，為姥姥您報仇，再把少主接回玉狐島！”
聽到這話，輕雲手中的小魂體更激動了。
她發了瘋似的在空中亂跑，企圖用自己的身姿比劃出什麽信息來。
嘴也一直在動，就是發不出聲音。
此時，外面來人了，報說：“輕雲，你快去看看吧，你昨夜帶回來的那人，她醒了！”
“醒了？”輕雲驚訝地跳起來，搖頭說：“不可能呢，她的魂體被我引出來了，在這兒呢，怎麽會醒？”
空中的小魂魄更努力地比劃著。
可惜，沒人能理解她的意思。
她急得快瘋了。
她想要撿起地上的小木棍，在地上寫字，試了好幾次，她半透明的身體徑直穿過物體，根本拿不起來任何東西。
290千萬別點火啊
“姥姥，這是怎麽回事？”輕雲踢開了小魂魄，跪坐到美婦人的身側，乖巧地問：“我明明將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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